八二的秘密

总之岁月漫长 然而值得等待 / 靖苏 凯歌 诚台

【凯歌】空白格 14.

#凯歌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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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白格


14.

他把过日子活成了数日子。


胡歌觉得自己是没有人生的,没戏拍的时候就是在等戏拍,他一般都不太记得一部戏杀青后的一小段时间自己都在忙什么,每天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好像很忙的样子,事后提起来都归位无关紧要的那些。


接到电话的时候,胡歌答应的很干脆,他不管这是不是什么命运的说法,只是他了结了一段混沌的过往,想要回去的时候,就有人说,你来。


那边的人没做太多解释,说反正是朋友的生意,相互照顾一下,他报了国贸三期的地址,说是就当咱们聚一聚了。


“都有谁。”胡歌还是没有忍住去问。


“大多是正午和山影的人,”那边说:“哦,刘涛也来,所以这次真挺齐全的,不来可惜了。”


他很不适合打听什么。胡歌抠着桌沿,指甲刮出刺耳的响声,有多全啊,他想问。


“都在?”他尝试着引着对方的话,那边就给他挨个数起名字来,数到王凯,胡歌没忍住,下意识的接了一个“哦”。


一瞬间的本能,他没有忍住,那边人精似的没有多问,讲好就挂了。


胡歌也想不到,这句话转脸就落在了王凯耳朵里。


这通电话先是打到胡苗那里的,王凯在一边听着,伸手就夺了话筒。


“胡歌去么?”他问的很干脆。


那边笑了:“你们俩是怎么着,有过节?”


王凯知道自己这话问的欠妥,笑着遮掩:“没。怎么了,问问不行?”


“当然行。只是我看他支支吾吾的,半天也是想问你。你得罪人家了?”


王凯这下愣住了,先拿一句“当然没”把这通电话糊弄了过去。


他是没想到胡歌会问起自己的,心里有鬼便不敢多问,或许他也该试着学会能够大大方方地谈起胡歌的名字,将来他总要在镜头前演得起这出戏。


得罪他,王凯有点想笑。


自己若把最想做的事做了,那时才能叫人明白,什么叫真正的得罪。


这件事,他已经不会去做了。


 

聚会的地方是个敞开式厨房,餐桌布置的整洁雅致,一身白色制服的厨师扎着围裙忙前忙后,这种要张罗的场面,刘涛是最闲不住手的,兴奋地叫人也借她一个围裙,听师傅认真讲完,上手哒哒哒地在砧板上剁起来,动作行云流水。


王凯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地洗着食材,看她真挚的表情,忍不住开口:“你还真像那么回事儿。”


刘涛瞥了他一眼,更加吃惊的样子:“我看你洗东西的架势,一个大老爷们儿,还有这两下子。”


王凯把一根根虾线麻利地挑出来,专心盯着手里的东西,头也没转,只是笑了笑。


“在家常做?”刘涛想,将来不知道谁能享这份福。


“偶尔。”王凯低声说。


他原本不是这么沉默寡言的人,只是今晚他隐隐地在压抑,只想求一份平静。


电梯从1层坐到50层,胡歌设想了千百种他可能再见到王凯的场面,还有管住自己拥抱时不要僵直的脊背。


但他没有想到是这样。


他走进餐厅的时候,有几人高声喊着欢迎,有几人交替上来拥抱,胡歌在重重人影间,看到有些晦暗的灯光里,在料理台前站着的男人。


王凯穿了件样式很简洁的白色圆领长袖,站在水池前,为了方便将两只袖子随意挽起来一截,露出修长结实的手臂,细长的手指划过食材的每一寸缝隙,他做什么事都极其认真,仿佛此时此刻手里的虾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物,他没有戴隐形眼镜的时候做起事来习惯性地眯眼,在灯光下微微蹙起眉头,半张脸在阴影里,显得轮廓愈发深邃立体,又有一种温暖的柔和。


越是这样的男人,却做着家常琐碎的小事,越是让人心里产生一种无比安稳平静的痴迷和向往。


他好像真的很忙的样子,远远地,胡歌只看到他抬头看过来了一眼,确认到胡歌眼神,微笑着致意就算打完了一个招呼,然后继续埋头。


快得胡歌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。


快得胡歌设计的无数种开场白没有一句用得到。


“凯哥。”他走过去隔着料理台喊。


王凯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,胡子刮掉了,套着简单的灰色卫衣,头发放了下来软塌塌地贴在额前,乖顺地像个学生。


王凯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,觉得自己有一种错觉,好像胡歌的音调里都带了点小心翼翼的味道。


他不禁想起那句话,怎么好像真跟自己得罪了他似的。


“我就不跟你抱了,”王凯举起湿淋淋的双手晃了晃,笑着说:“我这抱一下是个鲜虾味儿的。”


旁边人都哄笑起来,胡歌站在人群里,跟着扯了扯嘴角。


李雪招呼王凯和刘涛:“人都齐了,你俩别在这体验生活了,这饭我们还要吃的。”


“我的手艺,还不是人人都吃的上的呢。”刘涛拍下刀回嘴,却也解了围裙谢了谢旁边的师傅,绕到餐桌那边去了,走的时候顺手推了把胡歌,把人拐到了座位上,王凯这才慢悠悠地洗了手,跟了过去。


红酒无非是喝个气氛,一抹殷红在水晶杯里沾个底,配上点斑驳暧昧的灯光,暗潮涌动的心思,闪烁不明的眼神。


这样的场合,说是聚会,老板之间谈的生意是主角,旁人只管在旁边做好漂亮的背景板,以及关键时刻几句应声。


王凯喝红酒很有一套,他非常擅长在这样的氛围里找到一种享受的姿态。他捏着细长的杯柄打转,红酒顺着杯沿一圈圈涤荡,一尘不染的酒杯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华,这样的流光溢彩,也不如他眼睛里的神采,像一把玻璃碎片,纯净明亮,也锐利清冷。


他和胡歌坐在一起,眼神却搭在别处,安分沉默地看着别人谈笑风生,然后微笑着点头。


胡歌很不习惯这样的沉默。


王凯是个很习惯张罗的人,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问到,剧组里人聚在一起的时候,如果不是永远有刘涛压阵,他估计也要成一个忙前忙后的典范。他永远热情与周到,但这种周到是不带着殷勤的,反而有一种让人非常舒服的率性和坦荡。


但现在这个人就一言不发地坐着,胡歌悄悄瞟他一眼,他好像听别人讲话听的入迷,到了什么有着共鸣的话题,修长的指节敲着桌面,笑的开怀,胸腔都跟着震动,其实他们这样的无言很平常,只是人如果心里的立场转变了一点,阵脚便慌了。


王凯能感觉到胡歌的眼光时而会转到自己身上,他并不觉得胡歌会怎么样,只是他把持不住的是他自己。


也许多看几眼,决心就下不了了。


也许多说几句,总要带到一个自己不想聊的话题。


手机就搁在桌面上,他也不想一转眼在对方按亮的手机屏幕上,或许就会看到一个刺眼的聊天栏。


这个人现在,已经不是他能招惹的。


“这酒比你常喝的怎么样?”胡歌扣着酒杯倾身问了句。


王凯一瞬间有些错愕,没想到他会主动挑个话题。


他看了眼胡歌,把目光转到酒杯上,笑了笑说:“嗯,不好说。”


王凯答的声音不大,胡歌这句问的却是挑高了声音问的,惹得旁边人也看过来。


“王凯,你注意点,胡歌那酒量,别欺负人家,三杯两杯给人放倒了。”那边有人笑着喊过来。


旁边人跟着附和:“是哦,殿下,你得让着苏先生,喝多少听苏先生的。”


这种调侃胡歌一向没法一下就招架住,撇过头尴尬地笑,只能先摆摆手。


王凯倒是镇定自若地先开口了。


“你这话说的,我这几百年前的旧账还不完了还,”王凯指尖摩挲着酒杯,潇洒地半靠在椅背朗声说道:“对不起他一次,还能叫我一辈子都让着他。”


说完拎着杯子起身走了,绕过胡歌的椅背,走到刘涛身边的空位坐下。


胡歌想要说话而半张着的嘴定在那里,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静音键。


旁边人开着玩笑仍然逮着王凯不放:“你这人,我们不让你跟苏先生喝,你就来找苏先生的妹子。”


“是,”王凯点头,他拿着杯子跟刘涛碰了一下,“苏先生有妹子。”


然后他转过身朝着还坐在原位的胡歌遥遥敬了一杯,灿烂地笑着,眼睛漆黑明亮。


王凯举杯,看着胡歌慢慢地说:“我没有苏先生有福气。”


男人们的聚会,无论以多么隆重有格调的方式开始,总是要在烟雾里敲上终结,只是最终狼狈与否,全看在场女性的数量和权威,如今晚,只能灰溜溜地全部被赶到安全通道的楼梯口里抽烟。


第一个人提出要不要出去来一根的时候,得到好几声应和,胡歌一瞬间看向王凯的方向。


那人好像没听到似的,依旧跟刘涛聊着天。


大家起身散烟的时候,胡歌的手伸向大衣口袋里,然后摆摆手说,我有。


他站起来的时候,手脚慌乱都显得有些笨拙狼狈,几步跨到王凯身边,还没开口喊,胯骨直接狠狠的撞在了桌沿上,餐具跟着一阵稀里哗啦响。


王凯转头看向这边。


胡歌倒出一支烟,问到:“要不要。”


其实他心里想的是,你还管不管我。


胡歌想,这是最后一次努力,他这一个晚上,觉得自己都在以乞讨的姿势想要获得一点特别的关注。


只是几个月前,自己毫无顾忌在这人面前抽烟时,他还皱着眉头会把自己手里的烟夺了,说,少抽吧。


他的声音胡歌都有些忘了,脑海里重复播放的是失真的,被记忆刻意美化了许多倍的声音,不然不会那么缱绻温柔。


胡歌赌他会不会再说一次,或者退而求其次,说点别的什么,都可以。


胡歌以为他会说,我有。但王凯没说,王凯只是摇摇头,说不了。然后补了一句,你们去吧。


胡歌想自己脸上的表情是错愕,而且落在王凯眼里一定非常莫名其妙,他没心思管那么多,他现在克制住自己想要反问的心情,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。


你都不管我了?他想问。


但是凭什么呢。


他凭什么问,对方也没必要管。都是过去了。


他活在回忆里,太久了。


胡歌最后站在烟雾缭绕的楼梯间,手指拢在嘴边,轻轻地咳了两声,摆摆手拒了旁边的人递过来的烟。


不抽烟你来干嘛,有人笑他。


胡歌想,自己是来逃的。他把话题引回刚刚谈论的事情上,提起精神非常感兴趣的样子,强迫自己不要分神多想。


他现在只想待在一个没有王凯的地方,想明白一些想不明白的事。


无解。


这宴会最终散的不晚,很多人都没尽兴的样子,走到门口一部分有家室有小孩急着回去的人在说着道别,剩下的人聚在一起商量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续摊。一群人闹哄哄地挤在门口,深秋的夜里风刮过吹散了不少酒气,给人平添了一些寒意。


胡歌跟着还打算换场子的一群人站在车边,透过层层人群看着王凯还跟别人在谈笑风生。


他执拗地盯着王凯,其实只是在跟自己较劲,他想,或许那人会走过来,和所有人一样给他一个临别的拥抱。


他能想象出那个拥抱的样子。王凯的肩膀很宽,挺得笔直,会把衣服撑的版型特别好看,贴身的衣服会显出恰到好处的肌肉轮廓,他做所有的事的力度都很真挚,包括拥抱,贴过来的时候会有满腔的暖意。


那暖意足够抵御这寒风。


但王凯依旧没有走过来,胡歌想,这一天真算是有始有终,临了他依旧得了一个眼神。


王凯透过许多人向他点头致意算作道别,他的眼睛里隐隐藏了一股沉稳的傲气,没有刻意,没有恶意,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。


像是一头傲人的狮子。


狮子可以没有攻击力,可以自己收了爪子装成人畜无害的大猫,可到头来,若他想睁开半梦半醒的眼睛,不再做顺服姿态的时候,他终究是狮子。


有霸气,有尖牙,有利爪。


他将哪一面对人,只由他自己,不由别人。


胡歌坐在车里,把车窗按开一条缝隙,喧嚣而冰冷的风呼啦啦地刮进来,鞭子一样抽在他额头和发顶上,让他的脑子有一种带着刺痛的清明。


竟然要走到这一步,他才能明白。


胡歌想,他早该知道自己把感情的题目做的很糟糕。


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以为凡事只有一个运转的节奏,总是想着,我还没有准备好。但感情不是考试,不是求职,人生也不是自己独自的封闭空间,也没有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时间线。一个人的一生总要落在人事都在前进的社会里,并没有规定说不可以花时间进行自我调节,但要明白,这个世界不会等谁。


他花了这么多心思调整自己想要重新面对的人,也不会停在几个月前的时空里,不去前行。


他想要回头找那个人,却忘记,别人凭什么要留在原地。


王凯在寒风里裹紧了身上的大衣,一直目送那辆车子直到消失,胡苗陪着他站了好久,也帮他演完了待会儿有事就不去了这场戏。


她翻了个白眼:“今天这架势你拿的够大的。”


王凯不自觉的搓着大拇指和食指,这是他心里想抽烟的信号,他苦笑了一下说:“我道行还没那么深,所以只有躲。”


“你坚持了那么久,放弃了不会觉得可惜吗?”这一路走来,毕竟身边的人能看在眼里。


王凯靠在路灯下,哆哆嗦嗦地点了一支早该抽上的烟,他闭上眼睛,睫毛的阴影打在他眼下,不安分地晃动。


半饷,他睁开眼睛,盯着前方不知名的一点,目光如炬,他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不是放弃了。这是我对彼此的尊重。”


“得不到,是不会让我放弃的。他在象山说了那样的话,我也都甘愿受着了。”


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


也或者是听者无心,说者有意。


他是个很好面子的人,在台上说了点戏里男男虐恋的话,被胡歌一句‘不愿演男男感情’直接摔在脸上。


那时他就像试探着过街的学步者,刚迈出去了一条腿,就被过往的车辆撞的血肉横飞。


这都没关系,那时他觉得,人只要是喜欢,带着残破的身躯也能坚持得到想要的。


“但是,我喜欢一个得不到的人,和我喜欢一个属于别人的人,是完全两回事。”


人在夜幕里,自带三分萧索和落寞。


“两个人之间,没有对错。三个人之间,就有了。”


星火在他指尖一明一灭,映在他一半痛苦一半坚定的眼睛里。

 

“我喜欢,我没有得到,我不觉得我卑微,也不觉得怨恨,这份感情是我的一部分,我拥有的很坦然,我也可以让它不再生长了。”


“我很认真的看待我的感情,所以我不会让它变得不堪。”


他就像一个垂暮的老船长,有些疲累,有些无力,却自有一分掌舵的气度和骄傲。


身边的人看着他,沉默了很久小声说:“你是明白人,不见得人人都是。”


王凯笑了,他的眼神里不自觉带了些回忆的味道,语调放轻柔了几分,他自己没有发觉,可他一旦说起胡歌,整个人是不一样的光彩,有时候会有些像一个舍不得罚小孩却死命撑着的家长,背地里说起来,还都是疼惜:“自己若要明白,由不得人教,得叫他自己明白过来。”


“谁也不是谁的,他是自己的,我留不住,也没法留。”


“他走的时候,我不能生拉硬拽不让他走,如果哪一天,如果将来还能有那么一天,要他回来,我也不想是我使劲什么手段勉强来的结果。”


烟灭了,王凯重新摸出一根叼在嘴里,打火机划出火苗在风中摇曳,一跳一跳,忽明忽暗。


“我可以等,只是他走出去的路,还得他自己走回来。”


那一刻火光照在王凯眼睛里,映出炫目的光彩,他眯起的眼睛,像是一个隐藏在夜幕里体格巨大的轮廓里,镶嵌着的一双狩猎者的眼睛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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