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二的秘密

总之岁月漫长 然而值得等待 / 靖苏 凯歌 诚台

【凯歌】空白格 2.

#凯歌 #双向暗恋


0-1.



空白格 


2.

王凯不知道,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沉迷于晚上站在阳台向下眺望时抽烟的感觉。他开始习惯左手夹烟,习惯向右侧脸看看身边,开阔的窗边只占据一半,留着虚位以待的空间。一如上一个严冬里,在横店的寒夜。

 


所有人都在等一场雪。


道具组一个个都端着茶杯愁眉苦脸,雪下了一夜积了一层,省了许多麻烦,没想到早晨又停了,要是今天不接着下,地上是真的积雪头顶却要做人造雪,怎么想都觉着有点二缺。


变天前的昏黄加上让人蜷缩的温度,使得再严格的导演也放缓了节奏,面对满屋已经拉开休息架势的人们,妥协地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
王凯坐在刘涛旁边,看她变戏法似的摸出五六个暖贴严严实实地盖满自己的腿脚,把电暖手炉捂在怀里之后,开始拨拉她的零食箱,翻出的姜茶包就有好几种。那箱子里五颜六色的包装纸让王凯看花了眼。


“您真是生活的大师。”王凯由衷地佩服。


刘涛听了一乐,把巧克力和饼干分给王凯:“没两把刷子我能当俩孩子的妈?”


听见拆包装纸的响动,胡歌麻利地从化妆师手里溜出来,凑到茶话会二人组跟前。


“你还在这?”胡歌看着刘涛安营扎寨的架势不由地问:“等啥呢?”


“孔导说了,等雪,让我也候着。有雪就拍你俩虐恋情深那场,”刘涛叼着饼干,眼珠子在身边两个男人脸上转一圈,再落到胡歌这边:“没雪就让我替上,回苏宅拍我俩虐恋情深那场。”


胡歌咬了整嘴的吃的,刘涛这一箭冷不丁地正射在他身上,急的他张口才说一个“我”字就呛住,止不住地咳嗽起来,饼干的碎屑喷了满腿都是,外袍上沾了一大片,他赶紧捂住嘴看向服装师的方向,偷偷地迅速在戏服上抹几下,假装什么也没发生。


王凯原本没打算插话,只是胡歌捂着嘴,瘦长的手指上方露出来的两只眼睛笑成两弯月牙,眼珠亮晶晶的,没有狼狈,满满都是闯祸后侥幸逃脱教训的得意,看得王凯忍不住就笑出了声。


几岁,王凯看着胡歌想,八岁吧。


他的声音低沉又有穿透力,即便只是自己低声笑了起来,也足够惹得一圈工作人员的目光。于是王凯还没反应过来,腿上突然就挨了一下,不是太疼但也让他瞬间收了声。幕后黑手的主人若无其事地向看过来的剧组人员一一点头,风轻云淡地客气笑着:“没事儿,没事儿。”


王凯揉揉被掐过的地方,重新想,七岁。


大概是胡歌的形象太深入人心,服装老师并不买他的账,径直朝这边走过来。


王凯往椅子里缩了缩,和刘涛一起,摆好看戏的姿态。他看向胡歌,对方也直勾勾地和他对望,静静地一句话不说,王凯突然心里一跳,生出一种不详的感觉。


仿佛是算准了来者的步子,在服装老师站定的一瞬间,胡歌突然抢在对方开口前起身鞠了个小躬,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和真诚:“老师,真没事儿,凯哥也就是把饼干吃在我身上了,但是戏服沾上这么多渣子,怎么办?”


拆封的饼干包装就在王凯手边,他看看桌子,又看看还是一脸真挚甚至还演出一点痛惜的胡歌,张了张嘴,整个人懵的只能眨巴眨巴眼睛,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

刘涛把脸埋在暖手袋里,缩成一团,笑的感觉下一秒就要抽过去。


“怎么办?”胡歌已经站到和服装老师并肩的位置,拎着衣服看着王凯,仿佛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,王凯看着他,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坐在了被定了罪等待忏悔的位置。


“啊?”


一秒,两秒,胡歌终于忍不住勾了勾一边的嘴角。眼睛里的笑意已经藏不住,却执意要演下去,站在王凯面前,比做游戏耍赖皮的小孩还要多上几分理直气壮。


王凯抿了抿嘴巴,低头咬住下唇想把所有的笑意都吞进肚子里,做演员所需的控制情绪技巧在此刻仿佛都不管用了,王凯觉得,和胡歌相处,自己就回到爬树翻墙头的时候,一个布袋子做书包扔在脖子后面,没有遮掩的技巧,也没有躲藏的必要,随心所欲,无忧无虑。


“是我,嗯,”王凯站起来,眼睛在胡歌脸上定了几秒,才转向服装老师:“不好意思,老师,我以后身边有戏服一定特别注意。”


“你吃的啊?”服装老师抱起双臂一副教导主任训中学生的样子。


“嗯。”王凯低着头,揉揉鼻子,害怕自己下一秒就和胡歌同时大笑出声。


“你俩挺厉害的,”服装老师接过胡歌脱下来的外袍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:“他吃,掉你身上。怎么吃的啊?你坐他腿上他吃的啊?”


说完便拎着胡歌一只胳膊,头也不回地把人拉走了。胡歌被拖出去几步远,还回头看着王凯,咧嘴笑了,眨了下右眼。


王凯挑挑眉毛,冲胡歌挥挥手,示意他自己保重吧。


刘涛回过神来,抹抹笑出来的眼泪:“我闺女儿子也没你们这热闹。”


“你平常不得头疼死了?”王凯侧头看着刘涛,看她因为说起家庭就染上完全不同的光彩的样子。


“你们这样是挺自由的,不过我们这样操心也有操心的快活。”刘涛翻出微信里昨晚临睡前两个孩子发来的晚安照,举到王凯眼前,意外看到王凯眼中别样的真挚。


“怎么,看你这样子,有点想法?”刘涛迟疑了一下问:“有目标?”


王凯干笑了一声,舌尖划过干裂的嘴唇,摇了摇头。


刘涛看着他低头不说话,指间来回摩挲着一根想抽不敢抽的烟,便收了笑意,换了认真的样子轻声说:“男孩儿啊,年轻时候都觉得自己一个人,潇洒着呢。到了三十了,一个个才觉着,哦,有点儿想定下了,正常。”


“是吗?”王凯的注意力有点飘离,下意识答了刘涛一句,并没有多说什么。刘涛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,才两句话的功夫,胡歌就把服装组的人都哄的喜笑颜开,几个年轻小姑娘认真听他讲话,又笑作一团。


刘涛突然觉得,自己有点摸不准王凯的意思。


她斟酌了一下,也看着胡歌的方向,笑着开口:“胡歌也是,他这种条件,怎么找不到啊?”


“就是因为他太好了。”


王凯这句话说的有些突兀,甚至有些失态的迫不及待,压着刘涛最后一句的尾音,甚至没等对方完全说完。这仿佛一个早已深思熟虑的答案,挣扎着摆脱自己的主人,逃离一场旷日持久的折磨和纠缠。


“他对周围每一个人都是百分之百的体贴和周到,如果是他的另一半,会感觉不到自己的特殊吧。”王凯好像没有在意听众,只是在自言自语,又或者本来这些话就是说给自己听:“人有的时候不需要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完美,就只对自己好就行了。”


王凯转头看着刘涛审视的眼神,有些尴尬地收尾:“我的意思是,要和胡歌在一起,得是多有自信心和安全感的人。”


“你看他的事儿倒看的挺清楚。”刘涛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。


是他的事,王凯心想,也是我的事。


随之而来的是沉默,刘涛看着失神的王凯还转着手里的烟,最终忍不住笑了:“别摸了,想抽就出去抽吧。”


“不用了,”王凯笑了笑把烟塞回烟盒里:“这乱糟糟的,抽不抽什么区别。”


“怎么?你们男人不都有个自己秘密的抽烟的地儿啥的吗?”刘涛挑着眉问。


王凯一愣想问你怎么知道,而后反应过来对方是个有先生的人了,也不隐藏:“在家有。这在剧组里,哪还有自己的地方。”


刘涛裹着毯子眯着眼睛一笑:“你问胡歌啊,他就有。”

 


雪不负众望地下了。


道具,摄影和打光的人都如蒙大赦,立刻手脚麻利地冲进院子里调机器摆布景。还没叫到演员,胡歌一个人悄悄地走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,静静地站着看雪。


靖王府的布景里没有几棵真正的梅树,台词里反复提靖王府的梅花,却没有拍过,正儿八经准备了梅树的场景反倒只有穆王府的一次。


可惜了,胡歌心想,转头看着身边的梅树。


你说是不是可惜了?


没人回答他,只有满树盛开的红云,顶着霜雪犹自艳丽,带着凌人的傲气。


好像也不可惜。胡歌看着它在角落里开的绚烂至极,也对,只要自己尽兴,何必非要引得万人注目。


只是有些孤单了,再光彩夺目,独一枝,也略显萧索。


胡歌伸手握住一条枝桠,拇指慢慢摩挲着粗糙冰冷的树皮,抬手拂去了盖住几朵花苞的雪。他想,我来看看你,你也不算孤独了。


胡歌的手臂生的白净,他伸手去够高枝的梅花,落下一截衣袖,露出一段白生生的胳膊,绒蓝的衣服衬着他的皮肤,比粘在手臂上的雪也不逊色,细长的手指搭在红梅上,映着雪光,他自己丝毫不知这画面映在别人眼中是怎样一番景象。


“你在跟树说话?”王凯的声音低沉干净,仿佛破开雪幕向人迎面逼来的剑锋,刚韧又清亮,在这呵出白雾的温度里,别有一番沁人心扉的冷冽。


胡歌毫无察觉,转身看见裹好了毛领披风的王凯正站在身后盯着自己,几分惊奇,几分笑意。


没什么,胡歌笑着摇摇头。


“他们还得一会儿呢,”王凯站到胡歌身边,看着布景架机的地方:“进去坐着吧。怎么,跑外面来淋雪啊?”


“没事儿,你进去吧。我想站一会儿。”胡歌毫不在意的样子。


细细密密的雪洒下来,粘在王凯的睫毛上,映在他乌润的眼珠里。


胡歌一瞬间失神。也太近了,他想,他竟然能看见对方被雪打湿的浓密睫毛,还有眼睛里映着的,梅长苏的身影。


是梅长苏,胡歌知道,王凯眼睛里的人是梅长苏。和胡歌是一个人,也是两个人。


只有梅长苏能够站在这样的眼神里,因为这是萧景琰的眼神。


他其实也很习惯于看常服的王凯,插科打诨,熬夜抽烟,都在一起很多天了。王凯的眼睛很有神,对视的时候,很容易就能看到他眼底的一片真诚。


但这和穿上戏服的王凯来说,是两回事。胡歌有时候觉得,他们不是在演绎两个角色,他们是在替梅长苏和萧景琰活着。


如果再不开口说些什么,胡歌觉得自己大概会被这样满是执着又带着隐忍的眼神吞没。


雪落在胡歌的身上发间,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,他抬手碰了碰,有些犹豫要不要说,他并没有觉得这话告诉王凯有什么值得窘迫的地方,只是他恍惚间觉得,这句话,或许也是梅长苏想说的,但在萧景琰面前,突然就变得难以启齿。


“我是想,这样在雪里,算替梅长苏白过头。”


胡歌看着王凯瞬间紧缩的瞳孔,心直直地沉进深渊。


王凯轻声笑了:“那我更不能走了。我得站在这儿,替萧景琰跟梅长苏到一次白头。”


胡歌笑了,他不知道自己的喜悦是几份的,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喜悦从何而来,他想,就当我全然是为了梅长苏。


王凯陪着他笑起来:“我挺喜欢看你带着梅长苏的妆但是笑的特开心的样子,因为梅长苏太苦了。”


胡歌忽然就收了笑意。


他没法说破心里的想法,因为就像是自己钻进了死胡同,闹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别扭。他只能拿出自己全部的严肃和真挚,希望对方能明白,可又隐隐地害怕对方真的会明白。


“我是胡歌。”他说,这句话突兀又奇怪,但他一定要说。


这句话好像是一道防线,你不能踏过来,胡歌心想,你不能用萧景琰看梅长苏的眼神看着我,来骗我纵身一跃,倾尽所有。


因为看起来,真的会是值得的。


王凯只是愣了一愣,便回答说:“我知道。”


王凯有多相信他就是梅长苏,恐怕王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。胡歌有些绝望地想。


你不知道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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